知问原创 | “小”案子，“大”思量

作者：刘元翔 | 安徽知问律师事务所

（本文约2500字，阅读约需4分钟）

“刘律师，对方叫我撤诉。”我接到委托人打来的这通电话，心里有数了，这个案子效果不错！

案件起因

半个月前，委托人车总找到我说，房地产开发商马总2017年欠下工程款百余万元，怎么催要都不给，最近连电话也不接了。车总决心打官司，并由我们全权代为处理。

收集材料，梳理事实

我接过车总手上的资料仔细过目，发现问题并不简单。

车总作为乙方，与甲方（南京**建安公司）签订了《（瓦工工程）施工承包协议》，协议尾部由车总、马总分别代表甲乙双方签字，南京**建安公司并没有在甲方处盖章，马总在法律上与南京**建安公司也没有任何关系，也就是说南京**建安公司不是合同的当事人。只是在合同起草时，被马总写在了合同首页的甲方位置处。再细读合同全文内容，我发现，双方还约定甲方就工程质量、工期、交付后的维保向建设单位负责，而该建设单位就是马总为法定代表人的房地产开发商。

抽丝剥茧，确定被告

这甲方究竟找谁呢？论签字，就是马总。马总又是房地产开发商的法定代表人，这种签字行为也可以认定为职务行为啊，那么甲方就是该房地产开发商。但是合同又约定甲方向建设单位负责质量、工期、交付后的维保，也可以理解成甲方就发包的工程向房地产开发商负责，甲方是乙方与建设单位之间的中间方，是适格的责任主体，即马总是适格的责任主体，故只能找马总讨要这笔工程款。

再看车总提供的《工程结算审定单》，车总、马总分别在审定单上签字，对合同造价、核减、审定金额合计加以确认。审定确认之后，对方也汇付了部分款项，其中绝大部分款项由马总本人汇付，小部分由马总夫人汇付。综合合同的签订、结算的认定及款项的支付情况，可以认定马总为实际责任主体。但是，一方面，该工程毕竟是房地产开发项目，房地产开发公司是建设单位，马总也是该公司的法定代表人，马总的签字就代表该公司签字。另一方面，从打官司的实际效果考虑，开发公司实力强，将来执行起来顺利有效果。马总虽然是公司法定代表人，也不知道其经济实力如何，将来执行效果怎么样难说。考虑至此，我们认为暂时只能以房地产开发公司作为被告先行起诉，待后续进一步调查再作决定。

思量再三，追加被告

案子起诉到法院，法院办事效率不谓不高。我们交了诉讼费，同时提出财产保全书面申请，让办案法官暂缓向被告送达起诉材料，以免打草惊蛇，使得保全落空。

离开法院，我们先去了当地“不动产登记中心”查询该房地产公司名下房产登记情况。一查，吓了一跳。涉案的房地产项目，无论是住宅还是商铺，到目前为止，全部登记在该公司名下。我们觉得不正常，涉案房地产项目2017年就竣工，有那么多房产没有销售出去？不动产登记中心的工作人员解释分析，有可能买受人没有前来办理登记，名义上还是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房产，实际上已经是买受人的了，并建议我们再去管理预售登记的部门（当地的房地产管理中心，兼有预售登记管理职能）查看。如果真如工作人员所说的，即使保全查封了房产，但涉及到买受人的利益，执行起来会非常麻烦，弄不好会造成群体事件。我们到房地产管理中心查询，情况果然如此，仅有少量房产尚未销售，还在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名下。要查封该房地产开发公司财产，也只能在其中挑几处加以查封了。

但车总强调，最好能拿到真金白银，不要房产，因为房产不好变现！公司还会有什么财产呢？我想，再去公司登记机关查查房地产开发公司登记情况？哎！经查房地产开发公司变更登记情况发现，该公司经多次股权变更，现有股东就一人，正是马总本人！也就是说，这个房地产开发公司是一个“个人独资的有限责任公司”！按照法律规定，一人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不能证明公司财产独立于股东本人的财产，应当与公司对债务承担连带责任。而本案中，马总及其夫人不断给车总汇付工程款，这就是财产混同的证据啊！在查询公司登记信息的同时，也顺便把马总的身份事项摸清楚了，以备下步诉讼之用。当日第二次踏进法院立案大厅，我们立即书面申请追加自然人马总为共同被告。理由有三：其一，经查涉案的公司为个人独资公司，唯一股东也是法定代表人。公司证明不了个人财产独立于公司财产时，股东与公司承担连带责任；其二，涉案公司股东即马总恰恰多次支付工程款，其妻也帮助支付工程款，说明其夫妻二人根本就没把公司事务当外看，与其个人债务一视同仁。其三，马总代表涉案公司在协议落款处签字，也不加盖公司公章，说明其个人行事随意性强，不考虑谁是真正的担责主体，也不排斥其承担连带责任的后果。故要求将马总追加为共同被告，与公司承担连带给付责任。在与承办法官反复沟通后，法官最终收下了追加被告申请。同时，我们又要求对追加的被告也一并进行财产保全措施，重新递交了诉讼财产保全申请书，要求对双方价值共计120万元的财产予以查封、冻结、扣押，以利于生效判决的执行。

被告就范，乖乖还款

从法院回来一周不到，还没等来开庭日期的通知，却等来了车总的电话告知，如开头是说！

原来，在接收到我们的保全申请后，法院就进入保全查控阶段，发现马总本人账户上有现金300万元，立即实施了查封、冻结。同时，法官也去不动产登记中心查封了部分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房产。法官将保全查封文件及起诉文件一并通知被告公司及马总，马总这时才紧张起来。他立即与车总电话联系，协商解决欠款事宜。我跟车总说，不能急，也不能撤诉，把事情处理稳妥了，签了法院确认的调解书，再申请解封。接下来的事就比较顺利了，双方签订正式的调解书，马总立马给付了一半款项，余下款项于本年底一次性付清，否则，产生利息照算。而且，房地产开发公司与马总就欠款承担连带责任。

总结与思考

至此，从接手本案到双方达成调解，仅用时两周，不可谓不快。但是，这个案子依然带给我们诸多思考：

一、如果说整个案件是一盘棋，律师是下棋人的话，那么，确定案件的被告，则是棋局中最关键的一颗落子。诉谁，不诉谁，对于后续取证、应诉、执行等等环节，影响重大。

二、本案很好地说明了，在民事纠纷案件中，财产保全是一把利器，对于当事人的震慑力，不容小觑。尤其涉及房产、货物等大额且需要高效周转的财产，一旦被保全，对于当事人的影响甚大。在诉讼中，这一招用好了、用对了，事半功倍。

三、调查摸底，对于掌控案件很重要。本案处理过程中，我们为了摸清被告信息，先后去了不动产登记中心、房地产管理中心和公司登记机关。充分掌握被告信息，对于后续高效地解决此案，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。